蔡越坤

　　2019年12月以來，作為河南漯河市召陵區城投2017年定向融資工具（以下簡稱“定向融資工具”）的個人投資者之一，徐朗久久不愿相信他購買的城投私募債發生了延期。

　　據悉，上述定向融資工具發行人為河南漯河市召陵區城市建設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漯河市召陵區城投”），發行時間從2017年7月起，分多期發行，發行規模為不超過3億元人民幣，產品期限為24個月。

　　其風控措施包括：漯河市另外一家城投平臺漯河市萬金建設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漯河萬金建投”）擔保，漯河市召陵區財政局不低于6億元的應收賬款進行質押擔保。

　　在層層風控下，徐朗認為，這一有政府背景的城投平臺的債務應該“萬無一失”。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經濟觀察報記者發現，一方面，投資者對于金融市場中城投背景項目產品的安全性更加“迷信”；另一方面，下半年以來，債市違約已經從信用債向部分地區的城投平臺蔓延。

　　顯然，投資城投類債務并非萬無一失。多位債市從業者對記者表示，隨著信用債市場違約頻發，部分財政實力較弱、經濟發展較差的市縣級城投，發生債務違約風險概率增大。投資者在市場上投資產品時，不可盲目信仰城投。

　　違約

　　漯河市位于河南省中南部，是河南省省轄市，現已被評為“中國品牌城市”，是中西部首個、全國第二個獲此殊榮的城市。

　　漯河市召陵區城投為漯河市召陵區城市建設投資中心100%持股，系國有獨資企業，其經營范圍為城市基礎設施及市政公用事業投資建設、土地整理及開發、房地產開發等。

　　徐朗購買該期定向融資工具金額為100萬元，今年11月份產品到期后，截至11月20日，他遲遲未收到本金的兌付。

　　他開始焦急起來。最近一個月，他已經與漯河市召陵區城投融資部相關負責人溝通了多次，均未得到明確兌付的時間安排。

　　令徐朗更加疑惑的是，該期定向融資曾獲得漯河市召陵區財政局的應收賬款進行質押擔保，竟然也發生了違約。

　　徐朗對記者表示，選擇這一產品，就是因為該定向融資工具的融資方為政府融資平臺，而且有財政局確權擔保。

　　徐朗提供的《認購協議》顯示，該期定向融資工具擔保方為漯河萬金建投。其為漯河市另一家城投平臺公司，由漯河市召陵區財政局100%控股。該期定向融資工具募資金額，全部用于漯河市東城產業集聚區淞江路道路及供排水等配套工程建設項目。

　　此外，漯河市召陵區城投以其對漯河市召陵區財政局不低于6億元的應收賬款，進行質押擔保；漯河市召陵區財政局對所質押的應收賬款進行確權，并出具確認函確認：產品到期若發行人無法按時還款，將協調償付產品本息。

　　對此，記者撥打了漯河市召陵區財政局官網披露的電話，對方表示：“具體不清楚這個事情，需要跟漯河市召陵區城投溝通。”

　　12月18日，針對上述定向融資工具，記者致電漯河市召陵區城投融資部相關人士。其表示，11月份到期的這期產品尚未還款，正在協調鄭州銀行的貸款安排，近期將盡快安排解決。

　　對漯河市召陵區城投2017年定向融資工具延期，漯河市召陵區城投法定代表人孫紅群12月20日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一是信貸政策收緊，貸款到期償還后無法續貸，投資的基建項目周期較長，回款較慢，使公司資金流動性比較緊張；二是區財政局和我公司積極籌措資金，已大部分支付定向融資本息，目前對延期部分陸續支付，已經支付了72%，剩余部分盡快支付完畢。

　　截至12月20日，徐朗對記者表示，其仍然未收到兌付款。

　　無錫金交所備案

　　徐朗提供的《認購協議》顯示，漯河市召陵區城投2017年定向融資工具是在無錫金融資產交易中心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無錫金融資產交易中心”）備案發行的產品；受托管理人為鄭州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漯河分行，聯合受托管理人為福建潤慶資產管理有限公司。

　　無錫金融資產交易中心一位人士，向記者證實了上述產品備案的真實性。

　　據了解，定向融資工具一般是指依法成立的企事業單位法人、合伙企業或其他經濟組織，向特定投資者發行、約定在一定期限內還本付息的投融資工具。

　　記者在多家金交中心官網均發現了這類產品。

　　另外，定向融資工具采用備案制發行，發行需在金交中心登記備案，通過金交中心網站或其他方式披露相關進展公告，并由金交中心與受托管理人同時督導發行方按時兌付本息。主要參與的機構有：金交中心、發行方、增信方、承銷方（或推薦方）、受托管理人。

　　上述《認購協議》顯示，該定向融資工具承銷商為上海凱定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產品受托管理人為鄭州銀行漯河分行。

　　一位券商項目經理對記者表示，在地方金交中心備案的定向融資工具在前兩年發行非常普遍；而且，這類產品的發行比較不規范——例如對于主承銷商，沒有要求必須有金融機構牌照。

　　據悉，2018年8月，證監會向各地金融辦（局）下發的《關于報送金融資產交易場所清理整頓工作進展情況的通知》稱，近來，部分金融資產類交易場所未經中央金融管理部門批準擅自開展吸存、信貸等金融業務，違規面向社會公眾發行或轉讓資管等金融產品，蘊含較大的金融風險。

　　該通知要求，各地金融辦上報轄區內《金融資產類交易場所業務情況表》，內容包括但不限于金融資產類交易場所運營管理、存量業務交易品種、投資者適當性、資金池、違法違規定性、風險評估以及清理整頓工作情況等。

　　上述券商項目經理表示，去年監管政策出臺后，定向融資工具的部分不規范現象得到一定整治，這種地方金交中心備案發行的定向融資工具產品，當下應該是不能繼續做了。

　　城投信仰的破滅

　　徐朗感慨，今后投資，一定不會“閉眼”買城投類產品了。

　　顯然，金融市場中的投資風向已然在慢慢發生變化，不能盲目投資政府平臺類項目。

　　此外，當城投平臺發生債務逾期后，投資者等相關方在面對城投平臺時，經常難以獲得正面交流的機會。

　　12月20日，徐朗稱，最近幾天多次向漯河市召陵區城投相關負責人致電詢問最新的兌付進展情況，但是要么電話一直接不通，要么電話接通后，該負責人以“不清楚”為由掛斷電話。

　　今年11月，一位信托機構管理人曾向記者吐槽，當政府平臺發生債務逾期后，金融機構在與政府平臺溝通時經常感覺非常弱勢，還常遇到政府平臺拖延、處置進展緩慢等情況。

　　記者在調查一起城投公司拖欠民間借貸、工程款的事件中，涉及的民間借貸方、工程方也向記者反應，當政府平臺出現債務問題時，溝通成本相對高，而且難以得到及時有效的解決。

　　今年以來，城投平臺爆發債務問題屢見不鮮：成都都江堰旅游集團有限責任公司、陜西西安渭北投資開發建設集團有限公司、河南汝州市交通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呼和浩特經濟技術開發區投資開發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等，都出現了債務違約或延期的問題。

　　關于城投類債務的風險，近日，清華大學金融與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馬駿表示，地方政府有大量的隱性債務。根據多個學者的調研、估算，我國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可能是顯性債務的幾倍。

　　馬俊提示風險稱，在全國上萬個平臺類機構中，只要幾個公開違約，就可能導致連鎖反應形成“扎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徐朗”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