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記散文的困境與出路
●游記散文須先有“游蹤”。這是常識,也是“游”之要件。
●游記散文最不能無“我”。時下,游記散文的最大問題是充斥著各種風景、人情、世態甚至亂相,但唯獨無“我”,缺乏由作家眼里、心中透射出來的思想和生命之光。
●游記散文應樹立審美高標。游記散文往往枝蔓駁雜,尤其是在注入更多社會思想文化內容后,就易變得沉重呆板,審美韻致與詩性靈光受到抑制。
●視“游”如命的精神是游記散文更深刻的靈魂。今天的游記散文多是走馬觀花式的游玩、匆匆的草錄、心不在焉的隨性表達,最缺的就是徐霞客這樣的生命品質與精神境界。
游記散文古已有之,《洛陽伽藍記》和徐霞客游記可為代表。近現代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國門大開,許多人從鄉村走向都市,從國內來到國外,游記散文更是逐漸多起來,幾乎每個作家都寫過這一文體。然而,長期以來,游記散文卻備受學界冷落,沈從文在《談“寫游記”》中感嘆:“游記文學歷來不列入文章正宗,只當成雜著小品看待,在舊文學史中位置并不怎么重要。近三十年很有些好游記,寫現代文學史的,也不過聊備一格,有的且根本不提。”另外,當下的游記散文眾多,但普遍缺乏文體的自覺意識,可謂佳作難覓。因之,在游記散文的雙重困境中,應找到它的發展和提升之路。
游記散文須先有“游蹤”。這似乎是常識,也是“游”之要件。然而,許多游記散文淡化了“游”,有的則有“游”無“蹤”,亦無移步換景之妙,更無游之奇變。如不能很好展示“游蹤”,就很難寫好游記。不少現代游記過于強調社會思想意識,往往淡化了游蹤。余秋雨《文化苦旅》雖有游蹤,但并無“游”之波瀾,過于沉重的文化思考和大發議論往往將游蹤沖淡了。蘇東坡、徐霞客游記常有游之奇譎,郁達夫、艾蕪、沈從文的游記亦不乏“行”之曲折,但到當下游記則游蹤不顯,常被各種風景遮蔽和覆蓋,使游記變得平淡無奇。某種程度上說,游蹤不是可有可無,也非草蛇灰線,而是除了導游之功,更是故事、情緒、意趣和審美的牽引,就如小說的故事和懸念一樣,具有重要的價值功能。如蘇東坡《石鐘山記》以夜游之行蹤統攝作品,頗得奇幻和神妙。當然,游蹤除了實游,還有虛游,朱德發教授在《中國現代紀游文學史》中曾將后者概括為情感游歷、精神游歷、夢中游、憶中游等,即所謂的“神游”。
游記散文最不能無“我”。時下,游記散文的最大問題是充斥著各種風景、人情、世態甚至亂相,但唯獨無“我”,缺乏由作家眼里、心中透射出來的思想和生命之光。郁達夫曾說:現代文學的最大特點是,幾乎每個作家的每篇作品都包含個性,都離不開由作家生發的獨特的“這一個”,即現代的人格與精神。時至今日,游記散文可謂多矣,但其中往往無“我”或“少我”,無獨特的這一個“我”,缺乏由“我”呈現的時代、社會、思想、文化,更少有將現代與傳統的思想文化進行融通后再造的“我”。在這些游記散文中,我們往往看不到瞿秋白《餓鄉紀程》和《赤都心史》中那種大寫的“我”,也不易見到郁達夫《還鄉記》中“我”對世道人心的體悟,更難見沈從文《湘西散記》中“我”對包括水手和妓女在內的底層人生的心領神會,更不要說對于天地道心的參悟。于是,許多游記散文沒有個性、靈魂和精神。在《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日》中,沈從文寫道:“望著湯湯的流水,我心中好像忽然徹悟了一點人生,同時又好像從這條河上,新得了一點智慧。的的確確,這河水過去給我的是‘知識’,如今給我的卻是‘智慧’。山頭一抹淡淡的午后陽光感動我,水底各色圓如棋子的石頭也感動我。我心中似乎毫無渣滓,透明燭照,對萬匯百物,對拉船人與小小船只,一切都那么愛著,十分溫暖的愛著!我的感情早已融入這第二故鄉一切光景聲色里了。我仿佛很渺小很謙卑,對一切有生無生似乎都在伸手,且微笑的輕輕的說:‘我來了’。”這是由“我”之心底升華出的仁慈與智慧,也是進入天地大道后的感知,使沈從文游記散文獨具魅力。這種由“我”獲得的大道,值得當下的游記散文學習借鑒。
游記散文應樹立審美高標。與小品文、抒情散文相比,游記散文往往比較枝蔓駁雜,尤其是在注入更多社會思想文化內容后,就易變得沉重呆板。如描寫新疆、西藏等邊地的游記散文,其思想性和文化思考往往比較突出,但審美韻致與詩性靈光受到抑制。太多的游記散文變成知識實錄,沉溺于歷史、風俗、文化的考察,近于考古式的探索。一般說來,這也是游記散文所需,但卻不能因此堵塞了審美的氣孔,更不能傷害審美的靈動。否則,就把游記散文寫死了。其實,自古及今的中國游記散文都有審美詩性傳統,徐霞客是如此,李大釗、冰心、郁達夫、朱自清、俞平伯、林語堂、沈從文、徐蔚南、鐘敬文等也是如此,即使像瞿秋白這樣社會性很強的游記散文也不例外。如瞿秋白在《餓鄉紀程》中寫道:“小小的院落、疏疏的閑花閑草,清早帶些微霜,好像一任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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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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