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敬一山

11月30日，一則《臥底實拍醫院掃樓式籌款，審核漏洞多》的報道引發公眾關注。

報道稱水滴籌大量招募籌款顧問，這些顧問以“志愿者”的身份在醫院“掃樓”。若患者有意向發起籌款，顧問們就開始幫患者撰寫求助人的故事，地推員們對募捐金額填寫隨意，對求助者財產狀況不加審核甚至有所隱瞞；并且，籌款顧問宣稱在籌到錢之后，公司不會調查籌款去向。

水滴籌的官方回應承認這些現象存在，但強調是“部分地區個別線下人員的違規現象”，同時全面暫停線下服務團隊服務，聲稱將整頓徹查、組織重新回爐學習，培訓通過后可重新提供服務。

這起事件對于水滴籌等類似平臺的聲名影響是很大的。過去頻發的“騙捐”丑聞，多數還可以歸咎于籌款人自身造假，平臺的問題主要在審核不嚴。可專門的地推團隊“掃樓籌款”，說明可能存在系統性、組織化的“造假”，這對于眾籌平臺的公信可以說是釜底抽薪式的打擊。

之前在一些爭議性的騙捐案例發生后，很多人已經在質疑，水滴籌等平臺的審核沒有起到把關作用，是不是存在故意“放水”嫌疑。籌款顧問的存在，證明外界質疑不是杞人憂天。專門的籌款顧問團隊，大規模的掃樓籌款，要說只是個別違規，再善意的人只怕也難以相信。而自己人參與籌款業務，隨后再“自己人審核自己人”，把關不嚴也就可以想象了。

籌款顧問本身當然沒有“原罪”，如水滴籌官方說明所強調的，他們組建線下團隊是發現有些年紀偏大、互聯網使用水平低的患者，在陷入沒錢治病困境時不知道如何求救。如果籌款顧問真能秉持純粹慈善目的，本是很有意義的組織。但良善初衷現實落地后卻演化為丑陋的造假，這一異化在深層次其實是由眾籌模式本身的困境所決定的。

水滴籌等平臺對外宣稱“籌款0手續費”，不在用戶籌款金額中抽成。他們始終竭力打造“免費做好事”的形象，可是不要說企業，就是專門的慈善組織，也不可能做到“零成本”，也一樣要從善款中提成以維持組織運轉。水滴籌作為企業，賺錢本是分內之事，如果不從籌款中提成，就必然要有別的收入來源。

無論賺錢是靠用戶流量還是推銷保險，都需要更多的客戶源，這就決定了企業有很強的拉新客戶的沖動。在盈利壓力下，自發來籌款的患者跟不上企業發展需求，籌款顧問也就應運而生。而要激勵籌款顧問，僅靠慈善顯然動力不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團隊掙到錢，對企業來說就是低成本的激勵。這可能是地推團隊出現亂象的深層原因。

從效果來看，如此粗放式“掃樓籌款”顯然是飲鴆止渴的行為，一旦被曝光，對于水滴籌的公信就是沉重打擊。失去了公眾信任，有再多的籌款對象，也沒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更關鍵的是，一旦聲譽受損，企業的其他掙錢手段也很難再有用武之地。做善事是企業最好的品牌營銷，做虛假的善事則是品牌自殺。

對水滴籌來說，把線下團隊拉回去回爐學習是遠遠不夠的，明眼人都知道，這些亂象不是個別人員的覺悟問題，而是企業運行模式所決定的。找到更合理的盈利模式，哪怕是公開透明地提成合理的手續費，也比遮遮掩掩地賺錢，更能贏得理解和尊重。